去往西方荒地的路不算远,他们越往西越觉得干燥不堪,幸好有彼此陪伴,这样的日子也不算难熬。
海然今生头一次体会到了和人热恋的感觉,尽管他算半个人,可他一人能比上这世间万千。
翻山越岭近两个月,终于肉眼看到了远处那道裂隙,像是在平整的图画上突兀的开了一道裂口,黄沙顺着那道裂隙不断下漏,被这无底裂谷吞下。
可等二人走近,那裂谷反而像是消失了一样,本来近在眼前,走过去又没有痕迹,他们向山顶看去,那裂谷模样竟在山腰处重新出现,甚至沙还反常理的横向流进了那道裂谷。
“这里有幻术!我们可能已经到了!”
“我们已经进来了?”
海然看着那道诡异的裂口心中愈发不安,好像有危险已经悄然临近。
看向他,他也没料到是这种情形,如今只好和海然寸步不离,走一步看一步。
二人继续向远处走了一会儿,平静的沙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风吹得沙丘已经肉眼可见的变了形,这是要他们迷路在这里啊!
艰难向前前进百米,突然黄沙中出现一个端坐的人!
他们赶紧向他走过去。
“仙人!您就是被封印在此的堕仙吧!”大仙说话一向直来直去。
海然还未纠正他的言语,却见那风中凌乱的仙人使了一个仙法,围绕着他十米的黄沙被隔开,将他三人包裹其中。
“正是我!”
他说着话,语气平淡怎么都不像是走火入魔的样子,和图画上的仙人并无不同。
“仙人!我们在找一只魔物……”
“嘘……”
他突然打断,笑意盈盈的看着江亦觉。
“你……先出去!”
几乎是立刻,手上的力道加大,大仙实在在意她的紧。
“大仙!你先出去!”
“不行!万一他伤你……”
“可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已经到这一步我绝不可能放掉这个线索!”
江亦觉还欲继续说,没想到被那仙人一指他便跌到了外面。
“仙人饶他一命!”海然吓得赶紧跪下。
“我并没说要伤他!你放心!我是想和你说些话!过来!”
海然走近这才好好看清他,他脸上平静甚至带着些温柔随和的样子,这样的人竟是堕仙!
“我知道你想回家!北海极北有一处天堑,那里是你能回家的唯一途径,你可以从那里回家!”
这么久!这么长时间的愿望即将成真!
可她心里却并不高兴反而酸涩异常。
“多谢您!”
深深一拜,她跪在地上直到他拉起她。
“虽告诉了你,但还要你自己选……”
“自己选?”
“那里是个许愿之地!任何可以到达那里的人都可以许一个自己最期望的事情成真!但是也要付出代价!需要你最重要的东西作为交换!”
“最重要的东西?”
她最重要的只有舅舅和大仙!难道在那里许愿回家要献祭大仙吗?
还没想明白,只见他在指尖聚了一股仙力向海然背上的伏祸剑注入,本来锈迹斑斑的剑显现出它本来的样子,流光溢彩在这般蒙蒙天色下依旧闪着光。
“好了!你的事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要好好选!”
说着他手指一勾,江亦觉就这样飞进结界跪倒在他面前,还没等他起来,堕仙在海然脸上轻轻一触,顿时她陷入了一片黑暗,她试图发出声音可耳边安静得很,让她分不清是哑了还是聋了。
“你干什么?”
海然惊恐的四处摸索,被江亦觉抱在怀里,他愤怒的甚至已经起了杀心。
“时间仓促不得已这样!”
“江亦觉!你要找的那只魔物就在我身上,我得知你们进入峡谷逼它暂离了我的身体,但它很快又会占据,我没有多少时间,接下来你要记住我说的话!”
江亦觉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安静下来,努力记下他的话。
“现在不是你应该报仇的时机,你要带着她往西跑,那边才是结界边缘你们才能出去!这是你能救下她的唯一一个机会,我想你不会再一次让往日重演!”
“……我明白了!”
“还有,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努力活下去!”
他看上去越来越难以忍受,大喘着气缓解痛苦。
“江亦觉……”
坐在原地的仙人肉眼可见的失了力气,歪着头硬挺着身上的压力嘱咐了他最后一句。
“等你完成这些事!来帮我解脱!”
江亦觉看着他双眼中含着的那滴眼泪还未问出,就被大力甩飞出去。
他抱着海然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住,低头看海然,她眼睛恢复了神采,显然是已经没事!
“大仙!怎么了?我刚才什么都感觉不到!”
“没事!我们现在要赶快出去!”
他来不及解释拉着她一路狂奔。
身后的黄沙卷成了一条巨大龙卷风冲着他们二人袭来!那魔物显然已经占据了仙人的身体开始追杀他们。
满天的黄沙吹起,迷得海然睁不开眼,江亦觉拉着她在风中狂奔,但已经来不及了,它已经追上来,将黄沙做墙将他二人团团围住。
看着这道沙墙向上延伸直到天际,窒息的压迫感把二人压得几乎失了理智。
“吼……”
震天的吼叫声充斥耳朵,江亦觉将她拉进怀里,伸出背上骨刺,冲向沙墙。
他紧紧护着她,但还是有沙粒打在脸上,疼到仿佛被扇了一巴掌!
他在空中旋转用背上骨刺抵挡这些高速冲击的沙粒,伴随着沙子高速击打在他身上的金属声,他俩掉出包围圈,还没等她起身,他已经拉起她向前跑,她回头看到他身上的一截断骨正被黄沙吞噬。
“大仙!”
背后黄沙组成一个可怖头颅再次追来,那样的庞然大物哪怕是看一眼都惊惧到行动困难。
二者距离快速缩短,江亦觉拦着她的腰跳起,他们对视那一瞬,海然就明白了他想他俩只有一个人出去。
江亦觉利用背上骨刺托住她将她猛甩出去,她甚至来不及拉住他,坠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身上仿佛碎裂,她几乎爬不起来。
她抬头看过去,江亦觉的身影被黄沙吞没。
“江亦觉!”
扑面的绝望几乎淹没她!
她颤抖着站起身,没有朝那道裂隙走去,反而站在原地看着那黄沙头颅向她扑来,她握着背上的剑柄,能不能拔剑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要同生共死!
但是那黄沙中飞出一个带着血迹的球,那是江亦觉!
他用骨刺将自身裹在里面才得以存活。他收起几乎被压断的骨刺,向着海然冲过来。
她张开手拥抱他,他就这样利用冲击力带着她撞向结界。
他们没事了!
就在海然身体触到结界的下一秒,江亦觉的身体被猛然扯开,他俩紧抓着对方的手滞空,是那黄沙怪物,它抓住了江亦觉的腿,死死缠住还有向上延伸的趋势。
只不过这一瞬,江亦觉就想好了。
“放手!”
“不!我不放!”
“我们都会死的!快放手!”
“不行!我们同生共死!”海然的身体被那结界已经吸进去一半,可她仍死死抓着他的手。
“然儿,无比庆幸我能遇到你!此生已经无憾!放手吧!”
“不!我绝不放手!你答应过我会陪我回家的!”
他看着她眼里尽是心疼,情意已经化作泪水滴在她心上。
“吼!”那怪物拉着他,力气之大几乎把他的腿撕下。
“啊!”他痛苦的叫出来。
海然一只手脱力,仅剩一只手抓住他不肯放,这样的姿势下她的手碰到了背上的伏祸剑。
生死只在这一念!
“低头!”
她凭着向死的决心用力拔出了那剑,瞬间光芒笼罩,没有任何技巧,她握着那剑向那怪物劈去,剑气所过之处全都燃烧起来,那怪物被重击,再也缠不住他撒手,他们就这样被结界的巨大吸力一起拽出深渊……
海然醒来,左胳膊已经脱臼,她艰难爬起来,血从头顶流出挡住了她的视线。
“大仙!”
她转身,江亦觉就躺在她身边,但他伤的触目惊心,她不应该拔剑的!
剑气将他伤的更重,他右侧身体几乎焦黑,右胳膊已经化作白骨,只有些许筋脉连接。
“江亦觉!你醒醒!不要吓我!”
他微微睁眼,外面天光大亮终于可以看见蓝天,但是他看不清她的样子,她好像流血了,他伸手想去帮她擦,但右边已经失去知觉。
“你怎么样?”她哭着说。
“没事……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没事!对不起!是我太傻了,我不该拔剑的!”
“你……做得对!”说着咳起来,鲜血从嘴中涌出。
“别……大仙!别吓我,求求你!”
海然拼命用自己脱臼的胳膊试图抱起他,“我带你找道长!你会没事的!”
“然儿……听我说……”他咽下鲜血,拉着她。
“看来……我们只能到这里了,对不起没能陪你回家!往后你自己要小心……”
“不!不行!求你了!大仙!江亦觉!别丢下我!”她哭的撕心裂肺。
“……若有来世,我还想再见你!”
“不要!不要来世!就这世!就这辈子!求你,别丢下我!”
再痛苦的呼喊也拦不住他失去意识,海然绝望的坐在原地叫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