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序7:实验
没有镜子的金库中,魔女渣们确认了彼此的妻子后,一个个走上断头台依次说晚安。轻薄地让意识短暂放假,由玛玛库夺取倒入酒瓶中,橙明透澈的玻璃瓶流入上钩的电影节。唯一没有睡着的魔女与唯一没有没睡的玛玛库如是对话。
“今天没有粉色糖纸吗?”
“趁热吃哦。否则又有好多薄荷雾告吹了。”
“是吗?不过看起来你已经有些危险了。”
“不以为。虽说差点被同化了,但也会局限于似是而非吧。”
“你认为干部们在做什么呢?明明规矩鲜明,却允许你多次偷懒怠工乃至于与魔女对话。”
“……”
沉默了许久,就连没有睡着的魔女也回到机关的角落房间了。这位玛玛库在巡视了四个楼梯口、三条长廊、三个酿酒室、一个裙摆房、一个商业服务网店、伪邮政仓库、露营地、洗发室的备用灭火器与可乐罐后,也便前往寝室…旁的吸烟室。说是吸烟室,但不会有玛玛库吸烟的,她们始终厌恶任何形式颗粒物,这是从小就开始驯鹿的结果。她翻过吸烟室的假窗前往电视间,得说她的动作是像娴熟的木偶。
许多电视机的许多沙发上已经坐有许多玛玛库。这里的电视部分在播放过往的仇恨节目,很少时候可以发现未串成线的珠子。另外一部分是…洗衣机:由指定班的特定玛玛库负责倒入干净的白衣与洗衣液。里面的内容往往是发出极大的噪声,白衣物不断无意识地翻滚变化形态走向排列组合。观众往往是麻木的,只是第二种往往比第一种更为有趣。至于外界的节目当然是不会流入金库内部的。值得注意的是,有时候,播放仇恨节目的电视机偶尔也会溢出白服,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般来说,播放洗衣的电视机偶尔会流出桥鱼,有些神迹,但桥鱼很少不是被吃掉了。
这位玛玛库这次来这里只是为了喝醉酒而已,所以走向了第二类节目。按理来说,为了避免步入危险……负责内容含有巡逻的玛玛库必须多与其他玛玛库交往。这位玛玛库也是从前以往都是如此,尽管害怕。她尽可能与其他玛玛库真诚地倒苦水、分享奇想、讲无聊话,结果只能描述有点成果,但结果也就是局限于有点,其他玛玛库大多会讲无聊话。这次的对话内容原是关于教会的。
“你听说了吗?”
“什么?”
“是。”
“我说,真是。”
“你说,害怕,嘻嘻。”
这位玛玛库忽然厌恶了这种无所谓的对话,原因与过程乃反复阐述,给一些无关痛痒的评价,至于解决与实质从不思索。
“圣餐杯、圣餐杯!”
其他玛玛库忽然都把头扭向这位玛玛库这边,这使得这位玛玛库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冲动的后果的严重性。
“见谅。”
“什么?”
原和她对话的玛玛库转向并走向其他玛玛库形成的圈。据这位玛玛库认知,圈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圈子有很多个,但她永远也进不去一个。即使存在于同一时间空间,几乎是必然不理解对方的话语体系。普遍认为,许多玛玛库根据自己是否在圈内获取认同感、归属感。因为需要反复、反复确认自己是否在圈子以内,会有玛玛库为此模仿发病,而模仿本身就是一种实践。圈内的风气总是因此浑浊乌烟。她们总是看似融为一起,但实际更多情况下为不存在主观意识目的而愿意被集合在一起的乌合之众:她们之间和圈外一样实际也是缺乏沟通的,这会放纵极端偏见的生长。所以当她看到走向时,便打算回寝去了。
翻回假窗,走过吸烟室的窄门,走进寝室,看着其他玛玛库安眠柜的注释,玛玛库忽然回想自己名字的来由,是和一种三色便利塑料袋有关的,所以总是不愿意提起。她躺在床上,用灰蓝湖雾色被子将自己卷为塔塔卷。静静地等待睡着,或者说静静地等待早上的到来。大意的她却不小心做了一个梦,梦中前半部分是其他玛玛库手拉着手围成圈,静穆地看着她的死亡。
后半部分是和那位魔女的对话。这里还是交代一下吧:那位魔女的名字是伊湖园。意思是尚未侵染的湖区,不存在的湖区,但不准确。伊湖园一反常态地在这位玛玛库梦中表现得兴奋:来似地没法将舌头收回去,脚不断交替踩在地毯与另脚上而不摔倒,没法坐在安排的椅子上。看到这位玛玛库来后,她才安静下来,坐在椅子上。
“你终于来找我了–今天没有吃死隶药吗?”
“不是你来到我的梦中吗?没有吃。”
“那么让我再安心劝告一下吧:上层在做实验,药不要吃……”
“还有不要再与魔女打交道吧?”
“当然包括这点啦!话说你不会想通过剩余价值反抗吧?”
“剩余价值或许可以护膝吧。”
“嘻嘻,当然不行,这是一定的。只是想着苟且偷生的家伙注定会上断头台。”
“没有别的忠告了的话……”
“跑动起来,不要安打策略。”
像幽灵一样,伊湖园走出了这位玛玛库的梦。玛玛库想了想,还有点时间,便一边走迷宫,一边顺着线段筑迷宫藏起自己的担心。
醒来后,她想了想便在洗漱间自己的牙膏下了毒,只使用了牙刷与脸巾。洗漱后,便没有停留地避人遭遇地前去洁露。然后才开始今天的工作日程:帮助好魔女识物。所谓好魔女是由好魔女委员会在其不知情的情况下选出的,好魔女委员会委员全是由人偶组成的。这总不是危险的工作,因此在这位玛玛库走入教室时,她甚至折下直竖的衣领与卷起自己的发丝。不过令这位玛玛库惊奇的是,今天的所有好魔女们都是伊湖园的模样。她确认了并一一点名了点名单上的新学员。看来是生病了,但她选择隐藏了这点。今天的课堂上,所有要认知的物品都是亮黄色的河流。她倒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因此,放课后,她填写了申请表来与自己的父亲见面。不断写字抄字、满脸不耐烦的玛玛库在确认了申请人的名字后弃笔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父亲不只是一个人的父亲,但因为制度原因,一次只能由一个孩子发起与之见面。她的母亲也是如此,不过因为用药过度而以一种美丽的姿态去外面的医院了,然后就在她的女儿喝热可可时告知她在金库外的死亡,死相很难看。
这位玛玛库在公园的死角路灯旁等待着,直到天黑。她很想问问自己与母亲的事情。她更想问后者,尽管大概父亲知道的会比自己还少。出现的是一个外表总觉得有些颓丧邋遢的人但可以看出他剃了胡须、修剪了头发、平整了西装。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父亲将头低了下去,仿佛在克制着什么,随后强解开嘴巴打的结。
“走、去咖啡店吧。”
在去咖啡店的信号灯间,这位玛玛库忽然感觉自己不需要答复了。
“你在担心。”
“是这样的…”
没等这位玛玛库继续说完,随即父亲递过来纸条,纸条上写着:“上层是知道的,填写申请表时。”
“……”
“你想点什么?”又指到菜单上。
“提拉米苏。”
“两份提拉米苏。”,他不时回头,“但可以放松问。”
“母亲是怎么死的?”
“……”,“……”,“安乐死。”
“我会是怎么死的?”
“……”,“……”,“安乐死。”
“你会提前死吗?”
“……”,“不会。”
“这样……”
后面的对话内容都是关于金库内置棒球赛的,主要是打手要如何跑垒的问题。
“……”
“那么,根据规定,今天我也要说再见了。”
“……再见。”
这位玛玛库便先透过玻璃窗注视着父亲在路灯下的离去。然后再点了一杯拉结樱桃,细细地喝尽泡沫,看着钟针晃动,并不是只为了翘班。然后还是没有选择余地了,明天要回到日常中。
在她走向自己的寝室时,她不断回想令她头大的话语。终于,在走到门口时,她看到了因中毒倒在地不起的玛玛库。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感到内疚。这种疑惑,与劳动彩票部的干部是否有贪污,是等价的。睡不着但只能躺在床间里,纵估饥饿,她让素流汽水不断通过着腹腔。
明天还要照常吗?但是会能是平常通常吗?
今天是不会照常了。
这位玛玛库今天的工作是清洗,但狡猾的地点是伊湖园的魔女单间。同事们或许知道,她在路上看着她们如是想着。打开二层铁门前,她深呼了一口令她不适的走廊气氛,满是薄荷香,怀念、欲想奋然前行纵然绝望离别丧失。但伊湖园没有跑出来将她拉进去。
“起舞吧起舞吧。”汝寻她言语。
于是她回过身举起了武器,开始了反击:将秩序破坏掉,冲锋、再次冲锋,举起、抬起、回转、突刺、冲锋、挑击、估距、投掷、冲锋、切割、贯穿、压下、推扯、猛扑。一连不断不因薄荷迷惑的判断、不再依赖话语的行动,响彻了金库。抑制器都不能起好作用!但像星星终将烬灭一样,她还是没有力气了。于是她用尽最后的勇气跑向了打开的门。
“布是亲爱的坏孩子。”伊湖园这样对她说了,在她回头关上坏门的时候。
她放下了工具,她躺进了伊湖园的怀中,她就此怀恋温柔。
牺牲了她的实验提前告一段落了,可谓损伤惨重:设施毁坏严重、人员受伤需致安乐有三十……
……
“绚烂夺目的她已经成为过去了,就像是闪闪发光的宝石一样。”
“成为过去了……”
“她从未放弃挣扎。”
“哪怕只有海浪明白……”
……
她没有死。
“亲爱的,你的新名字是伊琳娜。”
“当然啦,布的好姊妹。”